旋复花开又半夏
旋复花开又半夏
●每看到旋复花,我问:“这些宿根花草啊,今年开的花是去年那朵花吗?安徽的、山西的、新疆的旋复花,是一朵吗?”
●岁月不语,疏风散寒!
◎光静静
我生活在“中国雪都”阿勒泰,金山脚下、克兰河畔,13年了!这座城市冬天是“雪都”、夏天是“花都”,每每看到街边的旋复花,记忆就会飞跃时空回到30年前的山西老家——河东大地,马首山下、汾水河畔……那里的夏天,田间地头都是天生地长的旋复花!
童年里,妈妈总是骑上自行车载着我回娘家。我不知道姥爷叫什么,当地人以“老赵大夫”冠名他医术高超,而我,也总以“老赵的外孙女”自居自得。
姥爷有个大搪瓷缸子,里面总泡着胖大海,很解渴!来找他看病的乡亲多,好吃的多,我随便吃……小小的我摇头晃脑地在自行车大梁上欢乐唱歌,妈妈蹬轮的节奏每每在看到旋复花后便会停下。水渠边,娘俩一捧一捧地采摘,捆绑在自行车后架子上。
“给你姥爷做药材!”
“能治啥病?”
“疏风散寒。”
如今,每当看到旋复花的晚上,我都会把姥爷的遗物针灸包反复摩挲,放在枕下,期待着梦里能回到童年,看到姥爷!
有关姥爷大半辈子的故事,经时间涤荡,仅零星掖在了这个针灸包里。很多时候,亲人之间的了解并不比外人更多。第一次知道姥爷的故事是在他的追悼会上,我披麻戴孝,刚好10岁!
在那个家国艰难的岁月,姥爷出生在药材之都安徽亳州。从逃荒到参军,凭借中医之技,穿梭在枪林弹雨中救死扶伤,在刘邓大军中曾为重要领导人诊过病。转业后,姥爷在山西开了医院。随后,时间进入了那段“人世间”里的特殊年代,姥爷被关进了牛棚,医院也充了公……
姥姥是南京女子师范大学的女大学生,学上了一半就开始革命了!与姥爷伉俪情深,二人都是一口的安徽话,在山西当地显得很特别。正如《人世间》里的母亲,在艰难时刻,一人照顾三个女儿、一个儿子,遇到大事无人商议!懂事的大姨,放弃自己文艺的梦想,过早承担家计照顾弟妹,勤快地挣上了工分。年近70心脏搭桥的大姨,如今在当地文艺团体很红,重拾少女时的梦想当起了广场舞报幕员。
风波过后,姥爷回到了自己曾经创立的医院,时已成为当地的中心卫生院。他达观、坦然,安心担任普通大夫,治病救人直到退休。随后,我的母亲顶替进院,我和弟弟的童年就此与这家医院“形影不离”——药房里的中药秤、捣药臼都是我们的“好伙伴”。
前年,母亲退休,我暗自神伤:从此,我们家就跟医院彻底没关系了!
直到去年跟妈妈视频闲聊,一句“医院刚打电话,问我要老院长的照片呢!”听罢,我没敢吱声,忙转过头“调整”眼泪——且算是放下一桩心事,当晚又将针灸包放到了枕下。
如今,又将半夏,旋复花开!姥爷啊,您离家千里的外孙女也要四十了!不惑之年应是最美好阶段,人生的大多课题,在自我认知中都可以和合了!
微笑回想当年,一个长夏的午后,您在医院草地上跟旁人讲当年刘志丹游击队如何如何;讲某一次从战壕穿过,三个军医中只活了您一个,子弹射擦了裤腿……
我常摩挲着手中的针灸包学习《黄帝内经》,在我的播音室折藏有一张人体穴位图,时常借喝水、歇气的空隙学习、记忆。每看到旋复花,我问:“这些宿根花草啊,今年开的花是去年那朵花吗?安徽的、山西的、新疆的旋复花,是一朵吗?”
岁月不语,疏风散寒!